記憶中的他,是個不苟言笑的人,周圍總是帶著「生人勿近」的寒冷氣場。
聽說,最愛的女人死後,一直如此。
還聽說,遇上那女人之前,他抑是如此。
但這只是聽說,因為我只認識他十四個月。
不過,在眾人不注意的時候,總覺得他單獨望向我的眼神有些不同。
有沉思,有探索,有溺愛,甚至還有一點……敬畏?
起初以為是錯覺,當好幾次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情緒時,害我想解釋成是自己眼花的可能性都沒了。
我只能說我討厭被那種眼神抓到,每次看著看著都讓我起雞皮疙瘩。
雖然說那男人名義上是自己的「爺爺」。
只有一次被他近身的經驗,只是站在我身旁,卻冷的我直打哆嗦,昂首看看會不會有五月瑞雪的奇景。不過後來終究耐不過他,哭鬧了起來,這是我唯一的武器了。
豪華的別墅,眾多的下人。
雖然弄不太清楚自身身分,不過還是看得出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。
那男人滿頭華髮,舉手投足卻都讓人清楚地在他身上感受霸氣二字,看得出在家族是極德高望重的。
很威嚴的一個人啊。
直到那一天,他出車禍,生命即將到了盡頭。
病房外或站或坐著人,才讓我見識這家族龐大。都是平日在外地的親友吧,看來盡是些城府極深的人。
活到一大把歲數,那老人,是不是有點孤單呢?
這麼想著的同時,我被人送進病房,因為他說要在生命終結前,再看孫女一眼。
我坐在病床旁,門在沒多久又被輕輕闔上。
那老人看著我,又用那種含著一大堆不明情緒又帶點溫暖的眼神。
不同於以往的眼神亂飄,我嘆了口氣,用著稚嫩不流利的童音說了來到世上的第一句話:
「什麼,都不說,就算用,那眼神,看個,一百年,我還是,不知道,你到底,想,說什麼。」
「果然是您,主上。」他虛弱的扯著笑。
「聽不懂。」我搖搖頭。
「但您清楚自己,與眾不同。」
「你早就,知道,我不同,對吧?說出去,好像,很嚇人啊,這年紀,就會,獨立,思考。」
「您看得到什麼?」他忽略我的話,如此問著。
「這……」我偏著頭,用些許疑惑的眼神望著他。
「有沒有不屬於自己的記憶?」他眨眨眼,我的眼前好像又浮現了個畫面,一閃即逝。
「好像,有。」我瞪著他,「我覺得,你好像,知道,什麼,卻,又在裝,神秘。」
他虛弱的笑了,從自己手腕拿下那個自我出生以來,不曾看他拿下過的,似乎是條銀製的手環。
「該知道的,總會知道。只是時間早晚,您的路還長,責任,大著呢,孩子。」他的呼吸開始不穩。
「撐不住了?不會吧……」我哀怨的看著他。
「時間,不多了。」他的話越來越飄渺,抖著手,拿著手環,拉過我的手,為我戴上。我呆呆的看著那手環浮起微弱光芒,自動調整成符合我手腕的寬度。
他看到我驚奇的表情不禁失笑,我又傻了,「你應該,多笑的,多慈祥啊!你年輕,的時候,笑起來,一定,亮死人。」
「記著,」他說話越來越虛弱,「等自己再大些,去我的書房拿信。」話落,生命畫下句點。
那年,我一歲又兩個月。